“文房”一词,最早语出《梁书·江革传》,原指官府掌管文书之处,自唐以降,文人开始流行用“文房”代称书房。
在早期的星宿图里,古人将地上的空间与天上的星宿对应。每年十一月,北方七宿会出现在南方的天空中,第七宿叫壁星,对应着地上的书库。将人间的物和事投射到星空中去总结一套布局规律,是中华文化“天人合一”思想的一个实例。
方寸之心,可容天地。书房对于中国的读书人来说,不仅是一方挥毫泼墨的天地,还存放着内心的道义与风骨。书房作为物质与精神的空间载体,千百年都在延续着中国人的文脉,在格物致知中生发出天地情怀。
斋、堂、庵、屋、庐,皆为书房雅称。古代将书房冠名为“书斋”,寄托一种超凡脱俗、物我两忘的境界。“斋”为什么会成为古人书房最常用的字之一呢?《说文解字》释称:“斋,戒洁也。”意思是,斋乃清心洁净之处,包含着恭敬、寡欲,而这正是古人读书时所追求和要达到的境界——清静雅致,避尘绝俗,一心向学,饱读诗书,修身养性。
我国历代文人雅士很讲究书斋的命名,或以言志,或以自勉,或以寄情,或以明愿。刘禹锡“陋室”寓意高洁志向,陆游“老学庵”寓意学而不止,苏轼“雪浪斋”寓意坚持正道,还有诸葛亮“茅庐”,扬雄“玄亭”,杜甫“浣花草堂”,蒲松龄“聊斋”,鲁迅“三味书屋”……一方天地内,才华横溢的他们,将个人精神融于方寸之间,留下有力量、有启迪的思想文字。
理想的书房是独处的精神居所,提供纯净读书空间,古籍善本、文房四宝、古琴字画陈列其间,给屋子主人一个自观和自省的自在之地。独处之外,关系亲近或是品味相当的人才能被邀请进入书房。明代画家谢环的书房叫“翰墨林”,每次邀请友人进入翰墨林,会先抚琴一段,曲罢交谈后才能走进书房,观赏字画,对弈品茗,谈古论今。当有志同道合之人与书房产生交集的时候,书房便有了社会的属性。
白居易《庐山草堂记》中描述了他的书斋意象,“堂中设木榻四,素屏二,漆琴一张,儒道佛书各三两卷。”坐具与几案高低错落,艺术化造型各有不同,友人可以随意不拘束。书房的基本形制、陈设在唐代已定型。直到宋代,自上而下的收藏体系逐渐建立,书画、瓷器等进入书房。到了明代,器物有了更细化的讲究,装饰的书画以独特形式示人,“看书画如对美人,不可毫涉粗浮之气”。悬挂书画要高,只挂一幅,而且最好根据时节去挂。比如二月春季之时,装饰梅花、杏花、山茶花等时令花卉,诸如此类。
书房之内,更高雅的则是人在其中的精神追求。南朝刘勰在《文心雕龙》中将“铭”和“箴”放在一起,旨在提醒自己要不断反思自省。唐代诗人刘禹锡《陋室铭》全篇仅81字,结构却很完整,被视为古代文士关于书房的佳作,成为历代书家书写的名篇。“谈笑有鸿儒”的书房场景被文人士子普遍向往,“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”成为古代文人追求志行高洁、安贫乐道的寄托。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布衣庶民,在书房书写或悬挂《陋室铭》,都代表警醒和勉励。
书中自有黄金屋。古人或今人,栖心驰骋于文房,思载千古,含英咀华。文墨相伴者,以辞章清世间之浊气,清白坚韧、洁身自好,得诗礼传家。(汪曦永)